冷風颼颼刮著，將失去樹葉的枯枝吹得歪七扭八，嘩嘩作響。

白色的秋雨傾斜著從天地間落了下來，打在幹燥的泥地上，瞬間騰起一股煙塵。

時令已是深秋，又加上下雨，著實讓人感覺很冷。

南川倚坐在窗前，一手撐著腦袋，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雨景，任由夾雜著水汽的冷風直撲臉頰。

屋頂上堆積的雨水像小溪一樣奔騰下來，發出響亮的擊打聲。

越下越大，雨劍亂飛。

天地間頃刻便籠罩起一層冰涼的霧氣，冰冷的空氣透過無數的縫隙侵入骨髓。幾只麻雀在茫無涯際的灰蒙雨幕中煽動著瘦弱的翅膀疾馳飛過，街道上突然傳來幾聲響亮的狗吠。

傍晚時分，持續良久的滂沱大雨終於有停下來的意味了。

南川透過墨色的夜幕，朦朦朧朧地看著前面不遠處閃爍的燈光。

“怎麽坐在窗前，也不怕著涼？”

“徐大哥，你怎麽來了？”聞言，南川回頭望去。

醒來之後，黃魯魯已經七嘴八舌地把當日的情景說了一遍。

“我從外面看見你的窗戶開著，又想著你的病還沒有好，所以就想進來看看。剛才敲了半天的門，也沒有聽見回應，就擅作主張地推開了門，還望南姑娘不要介意。”

“怎麽會介意呢，你救了我的命，又將我帶到這裏來療傷，感激還來不及呢。”南川鄭重其事地解釋著。

“舉手之勞而已，姑娘不必掛心！當時的情況，只要是個修道之人都會伸出援助之手的。”徐海淡淡一笑，繼續說道，“姑娘好像有心事？”

“沒有啊。”南川隨口應道。

“真的沒有麽？”徐海看著南川眉宇間的愁緒，擔憂道，“如果姑娘信得過我的話，大可以將煩心事告訴徐某，徐某一定守口如瓶。”

“徐大哥多慮了，我真的沒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，讓徐大哥擔心了。”南川繼續解釋道，“剛剛只是看著瀟瀟秋雨，環堵蕭然，觸景生情罷了。”

“那看來的確是我多慮了。”徐海呵呵一笑，繼續叮囑道，“南姑娘的傷還是沒有好徹底，還是要多註意些才好。”

“多謝徐大哥關心！”

“沒什麽事情的話，我就先告辭了。”

“我送你吧。”

“不用了，你要多休息休息才行，就這兩步路，一會兒就回去了。”徐海連忙擺手。

“那好吧，徐大哥慢走！”

“嗯，你也好好註意身體，有什麽不舒服的，及時跟大家講。”

“好，我一定不會客氣的。”

目送徐海出了房門，南川關上窗戶後，又回到床上躺下。

屋內沒有點燈，黑黢黢的，一如南川的心中充滿了迷茫。

才躺下沒多久，外面傳來就傳來了敲門聲。

“誰呀？”

不知為何，南川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，連起來開門的力氣都沒有，就只是側著臉對外面吼了一聲。

“是我。”

賀嶠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過來，這使得他原本就低沈的嗓音，變得更加沈悶。

聽得南川心裏堵得慌。

“你有什麽事情麽？我今天太累了，要是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，明天再見吧。”

門外沒有了聲音，過了一會兒，才聽見腳步挪動的聲音。

“等一下，你有什麽事情現在就說吧。”

聞言，幾步外的賀嶠回身，看著站在門口的南川，問道，“可以進去說麽？”

默了一瞬，南川側著身子，讓出了位置。

等到賀嶠進去後，關上了房門。

點了一盞燈，微弱的橘色火苗上，挑著一縷盤旋上升的淡淡黑煙，繚繞在兩人中間。

屋內只剩下兩人靜默坐在桌前。

半晌兒，賀嶠才正視南川，緩緩地說出，“不要再尋找碎片了。”

聽到賀嶠的話後，南川臉上的神情僵住了，有些不自然，仿佛是沒有想到賀嶠會這樣說。

“為什麽呢？”

“沒有為什麽，別再找碎片了！我跟你說，別再繼續找了，聽見了麽！”

賀嶠死死地瞪著南川，突然間變得很憤怒，聲音高亢了起來，夾雜在房檐落雨聲中間。眼睛中像燃燒著熊熊烈火，握成拳的雙手，也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。

“不繼續尋找了，然後呢？”

看著賀嶠生氣的樣子，南川心中忽然痛了一下，但還是維持著表面的鎮定。

“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，之後的事情不需要你關心。”賀嶠壓著心中的火焰，低沈著聲音說。

“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齊所有碎片，除此之外，別無其他。”

“你為什麽總是不聽話，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！”

南川仰著臉，平靜地看著因為情緒激動拍桌而起的賀嶠。

“如果你今天來是為了這件事兒的話，那你已經得到了答案，可以走了。如果還有其他的事情，但請直說。”

賀嶠上前按住南川的肩膀，低聲怒吼道，“我不會讓你繼續尋找碎片的！”

“這是我自己的決定，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。”南川臉上的神情淡淡的，嘴上說著是她自己的事情，神情卻像是告訴別人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。

“你為什麽總是擅自做決定？這一次就聽我一次話，好嗎？”賀嶠說著懇求的話，聲音和神情都柔和下來了，這樣的神情從未出現在賀嶠的臉上，更不用說這樣低三下四地去求一個曾經怒目相視的人。

“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，你又是我什麽人呢？”南川嘴角扯起一絲笑容，看著眼前這張因怒氣而染紅的臉，繼續說道，“我自己的事情不勞外人掛心，如果沒有別的事情，你可以走了！”

南川用力撥開賀嶠的雙手，起身往門口走，徑自打開房門。

賀嶠的神情有些受傷，僵在原地，眼神顫顫巍巍的。

兩人靜默著，油燈快燃盡的時候，賀嶠才挪動腳步。

等到賀嶠走後，南川重新關上房門。背靠著房門，緩緩坐在地上，將頭深深埋進膝蓋中間。

在地上坐了好久，直到外面的人的腳步聲漸漸傳遠，才起身向屋內走去。

“對不起……”南川失神地坐在床邊，看著門的方向，喃喃自語道。

半夜，安靜的庭院中響起“吱呀”一聲，一道房門打開，隨即從屋內走出一人，身形一動，轉瞬消失在原地。

“主人！”

……

翌日早晨。

今天是最後一天給南川拔除魔氣了。

“南川姑娘體內的魔氣已經沒有了，在多休息幾天就能恢覆如常了。”

“多謝徐大哥！”

“既然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，我也就沒有繼續留在此地的必要了。”

徐海確實是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。

“用過午飯再走吧。”

還沒等徐海推辭，門外便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焦急的聲音。

徐海還沒有想起來是誰的聲音時，人影已經到了院門口。

只見夏道遠背著一個渾身冒血的男子。

“發生什麽事兒了？”南川快步走上前去，關切地詢問黃魯魯。

“我們今兒早剛出門，就看見他被魔族的人追殺，得虧是遇見了我們，要不然他可能就要被魔族給殺了。幫他解決完那些魔族的小嘍啰後，他還沒說一句話就已經昏迷過去了。再然後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了。”

黃魯魯頗為自得地解釋著，因為在剛剛的戰鬥中，她不僅沒有拖後腿，還幫了夏道遠。

南川昏迷的這幾日，夏道遠與黃魯魯每天早晨都會去不遠處的樹林裏修煉法術，教她一些保命的技巧。

“他傷得怎麽樣了？”南川繼續問道。

“暫時用丹藥止住了血，這會兒得趕緊給他運功療傷。”夏道遠一腳踹開房門，將背上的男子放在床上。

“可否先讓我看一下？”從見到這男子的時候開始，就一直保持著沈默的徐海突然開口道。

聞言，眾人紛紛讓出了位置。

徐海的法力在那男子身上游走一周後，才慢慢黯淡下去。

“他沒有什麽大事兒，只不過是失血過多，在加上驚懼不已，暫時昏迷過去，好好照看就行了。”站起身來，對著眾人拱手道，“諸位，在下還有要緊的事情等著處理，就不在此過多停留了，山高水長，我們有緣再會。”

“師父，我送你。”

師徒二人走在鄉道上。

“之前，為師叮囑你的事情一定要辦妥。”

“師父，一定要得到玄鏡碎片麽？”賀嶠擡眼，有些迷茫地看著徐海。

“有了玄鏡碎片，這件事兒的勝算會大一點兒。”

徐海明顯楞了一下，一向乖巧聽話的徒弟今日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，這讓他有些疑惑，但還是耐心地解釋了。

“所有的事情，為師心中自有分寸，你只需要找到玄鏡碎片就行了，其他的事情，無需掛心。”

“弟子知道了，會盡力尋找玄鏡碎片的。”

“為師等著你早日歸來。”

擡頭望著禦風而去的徐海，賀嶠在原地停留了很久，才又折返回去。

進到院內，正好碰見從夏道遠房裏出來的三人。

目光與南川對視的一瞬間，兩人都默契地避開了。

“他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，賀兄要進去瞧瞧麽？”

“不了。”

師父已經探查過的人，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。

穿過走廊，與南川擦肩而過的時候，心臟像是被人攥緊了，前所未有的難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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